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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列传·卷五十

  吴育 宋绶(子敏求 从子昌言) 李若谷(子淑 孙寿朋 复圭) 王博文(子畴) 王鬷

  吴育,字春卿,建安人也。父待问,与杨亿同州里,每造亿,亿厚礼之。门下少年多易之,亿曰:"彼他日所享,非若曹可望也。"累官光禄卿,以礼部侍郎致仕。

  育少奇颖博学,举进士,试礼部第一,中甲科。除大理评事,迁寺丞。历知临安、诸暨、襄城三县。自秦悼王葬汝后,子孙从葬,皆出宦官典护。岁时上冢者,往来呼索扰州县。育在襄城,请凡官所须,具成数,毋容使者妄索,羊豕悉出大官,由是民省供费殆半。宦官过者衔之,或中夜叩县门,索牛驾车,育拒不应。异时宗子所过,纵鹰犬暴民田,入襄城境,辄相戒约,毋敢纵者。

  举贤良方正,擢著作郎、直集贤院、通判苏州。还知太常礼院,奏定礼文,名《太常新礼庆历祀仪》。改右正言,历三司盐铁、户部二判官。寻以本官供谏职。

  元昊僣号,议出兵讨之。群臣曰:"元昊,小丑也,旋即诛灭矣。"育独建言:"元昊虽称蕃臣,其尺赋斗租,不入县官,且服叛不常,请置之,示不足责。且已僣舆服,势必不能自削,宜援国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顺拊而收之。"不报。复上言:"宜先以文诰告谕之,尚不宾,姑严守御,不足同中国叛臣亟加征讨。且征讨者,贵在神速;守御者,利于持重。羌人剽悍多诈,出没不时,我师乘锐,见小利小胜,必贪功轻进,往往堕贼计中。第严约束,明烽候,坚壁清野,以挫其锋。"时方锐意讨之,既而诸将多覆军者,久之无功,卒封元昊为夏国主,如育所议。

  育又上言:"天下久安,务因循而厌生事,政令纪纲,边防机要,置不复修。一有边警,则仓皇莫知所为,殆稍安静,则又无敢辄言者。若政令修,纪纲肃,财用富,恩信给,赏罚明,将帅练习,士卒精锐,则四夷望风,自无他志。若一不备,则乘间而起矣。"

  又曰:"汉通西域诸国,断匈奴右臂。诸戎内附,虽有桀黠,不敢独叛。唐太宗尝赐回鹘可汗并其相手书,纳其贡奉,厚以金帛。真宗命潘罗支攻杀李继迁,而德明乃降。元昊第见朝廷比年与西域诸戎不通朝贡,乃得以利啗邻境,固其巢穴,无肘腋之患。跳梁猖獗,彼得以肆而不顾矣。请募士谕唃厮啰及他蕃部,离散其党与,使并力以攻,而均其恩赐,此伐谋之要也。"因录上真宗时通西域诸蕃事迹。除同修起居注,遂知制诰,进翰林学士,累迁礼部郎中。

  契丹与元昊构兵,元昊求纳款。契丹使来请勿纳元昊,朝廷未知所答。育因上疏曰:"契丹受恩,为日已久。不可纳一叛羌,失继世兄弟之欢。今二蕃自斗,斗久不解,可观形势,乘机立功。万一过计亟纳元昊,臣恐契丹窥兵赵、魏,朝廷不得元昊毫发之助,而太行东西,且有烟尘之警矣。宜使人谕元昊曰:'契丹汝世姻,一旦自绝,力屈而归我,我所疑也,若无他者,当顺契丹如故,然后许汝归款。'告契丹曰:'已诏元昊,如能投谢辕门,即听内附;若犹坚拒,当为讨之。'如此,则彼皆不能归罪我矣。"于是召两制,出契丹书,令两制同上对,不易育议。

  寻知开封府。居数日,发大奸吏一人,流岭外。又得巨盗,积赃万九千缗,狱具而辄再变,帝遣他吏按之,卒伏法。时岁饥多盗,育严赏功之法,尝得盗而未赏者,一切赏之,以明不欺。

  庆历五年,拜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居数月,改参知政事。山东盗起,帝遣中使按视,还奏:"盗不足虑。兖州杜衍、郓州富弼,山东人尊爱之,此可忧也。"帝欲徙二人于淮南。育曰:"盗诚无足虑者,小人乘时以倾大臣,祸几不可御矣。"事遂寝。章献、章懿太后升祔真宗庙,议者请覃恩,且优赐军士。育曰:"无事而启侥幸,谁为陛下建此议者,请治之。"已而外人多怨执政者,帝以语辅臣。育曰:"此必建议者欲动摇上听,臣以身许国,何惮此耶?"

  向绶知永静军,为不法,疑通判江中立发其阴事,因构狱以危法中之,中立自经死。绶宰相子,大臣有营助,欲傅轻法。育曰:"不杀绶,无以示天下。"卒减死一等,流南方。御史唐询请罢制科,帝刊其名付中书,育奏疏驳议,帝因谕辅臣曰:"彼上言者,乞从内批行下,今乃知欺罔也。"育曰:"非睿听昭察,则挟邪蠹国,靡所不为。愿出姓名按劾,以明国法。"

  育在政府,遇事敢言,与宰相贾昌朝数争议上前,左右皆失色。育论辨不已,乃请曰:"臣所辨者,职也;顾力不胜,愿罢臣职。"乃复以为枢密副使。明年大旱,御史中丞高若讷曰:"大臣喧争为不肃,故雨不时若。"遂罢昌朝,而育归给事中班。未几,出知许州,徙蔡州。设伍保法,以检制盗贼。时京师有告妖人千数聚确山者,诏遣中使往召捕者十人。至,则以巡检兵往索之,育曰:"使者欲得妖人还报邪?"曰:"然。"曰:"育在此,虽不敏,聚千人境内,毋容不知。此特乡民用浮图法相聚,以利钱财尔,一弓手召之,可致也。今以兵往,人相惊疑,请留毋往。"中使以为然。顷之,召十人者至,械送阙下,皆无罪释之。而告者伏辜。

  寻以资政殿学士知河南府,徙陕州。上字论诏狱曰:"先王凝旒黈纩,不欲闻见人之过失也。设有罪,即属之有司。杨仪尝为三司判官,近自御史台移劾都亭驿,械缚过市,人人不测为何等大狱。及闻案具,乃止请求常事。使道路众口纷纷窃议,朝廷之士,人皆自危,岂养廉耻、示敦厚之道哉。"

  迁礼部侍郎、知永兴军,召兼翰林侍读学士。以疾辞,且请便郡。帝语大臣曰:"吴育刚正可用,第嫉恶太过耳。"因命知汝州,遣内侍赐以禁中良药。会疾不已,又请居散地,以集贤院学士判西京留司御史台。外台旧不领民事,时张尧佐知河阳,民讼久不决,多诣育诉。育为辨曲直,判书状尾,尧佐畏惧奉行。复为资政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知陕州,进资政殿大学士。召还,判尚书都省。

  一日,侍读禁中,帝因语及"臣下毁誉,多出爱憎,卿所当慎也。"育曰:"知而形之言,不若察而行之事。圣主之行,如日月之明。进一人,使人皆知其善,出一人,使人皆晓其恶,则阴邪不能构害,公正可以自立,百王之要道也。"帝数欲大用,为谏官刘元瑜诬奏育在河南尝贷民出息钱。久之,除宣徽南院使、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判延州。

  夏人既称臣,而并边种落数侵耕为患。庞籍守并州,欲筑堡备之。育谓:"要契未明而亟城,则羌人必争,争而受患者必麟府也。"移文河东,又遗籍手书及疏于朝,不报。既而夏人果犯河外,陷骁将郭恩,而太原将佐皆得罪去。疾复作,辞不任边事,求解宣徽使,复以为资政殿大学士、尚书左丞、知河中府,徙河南。病革,视事如平日,因阅囚辨非罪,窜舞文吏二人。已而卒,年五十五。赠吏部尚书,谥正肃。

  育性明果,所至作条教,简疏易行而不可犯。遇事不妄发,发即人不能挠。辨论明白,使人听之不疑。

  初尹开封,范仲淹在政府,因事与仲淹忤。既而仲淹安抚河东,有奏请,多为任事者所沮,育取可行者固行之。其在二府,待问以列卿奉朝请,育不自安,请罢去,不听。及出帅永兴,时待问尚亡恙,肩舆迎侍,时人荣之。晚年在西台,与宋庠相唱酬,追裴、白遗事至数百篇。体素羸,少时力学,得心疾。后得古方,和丹砂饵之,大醉,一夕而愈。后数发,每发数十日乃已。有集五十卷。弟充,为宰相,自有传。

  宋绶,字公垂,赵州平棘人。父皋,尚书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绶幼聪警,额有奇骨,为外祖杨徽之所器爱。徽之无子,家藏书悉与绶。绶母亦知书,每躬自训教,以故博通经史百家,文章为一时所尚。

  初,徽之卒,遗奏补太常寺太祝。年十五,召试中书,真宗爱其文,迁大理评事,听于秘阁读书。大中祥符元年,复试学士院,为集贤校理,与父皋同职。后赐同进士出身,迁大理寺丞。及祀汾阴,召赴行在,与钱易、陈越、刘筠集所过地志、风物、故实,每舍止即以奏。将祠亳州太清宫,以签书亳州判官事,入为左正言、同判太常礼院。久之,判三司凭由司。建言:"比岁下赦令释逋负,后期未报者六十八州。请于诸路选官考核,欺半月以闻。"于是脱械系三千二百人,蠲积负数百万。

  擢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兼史馆修撰、玉清昭应宫判官。累迁户部郎中、权直学士院,同修《真宗实录》,进左司郎中,遂为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勾当三班院。始诏读唐史,固求解三班以颛进讲。同修国史,迁中书舍人。昭应宫灾,罢二学士。逾年,复翰林学士。史成,迁尚书工部侍郎兼侍读学士。

  时太后犹称制,五日一御承明殿,垂帘决事,而仁宗未尝独对群臣也。绶奏言:"唐先天中,睿宗为太上皇,五日一受朝,处分军国重务,除三品以下官,决徒刑。宜约先天制度,令群臣对前殿,非军国大事,除拜皆前殿取旨。"书上,忤太后意,改龙图阁学士,出知应天府。太后崩,帝思绶言,召还,将大用,而宰相张士逊沮止之,复加翰林侍读学士。诏定章献明肃、章懿太后祔庙礼,绶援《春秋》考仲子之宫、唐坤仪庙故事,请别筑宫曰奉慈庙以安神主,事多采用。

  始置端明殿学士,以命绶,绶固辞。又言:"帝王御天下,在总揽威柄。而一纪以来,令出帘帷。自陛下躬亲万务,内外延首,思见圣政,宜惩违革弊,以新百姓之耳目。而赏罚号令,未能有过于前日,岂非三事大臣不能推心悉力,以辅陛下之治耶?顷太后朝多吝除拜,而邪幸或径取升擢,议者谓恩出太后。今恩赏虽行,又谓自大臣出,非大臣朋党罔上,何以得此。朋党之为朝廷患,古今同之。或窥测帝旨,密令陈奏;或附会己意,以进退人。大官市恩以招权,小人趋利以售进,此风浸长,有蠹邦政。太宗尝曰:'国家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奸邪共济为内患,深可惧也。'真宗亦曰:'唐朋党尤盛,王室遂卑。'愿陛下思祖宗之训,念王业艰难,整齐纲纪,正在今日。"张士逊罢,乃拜绶参知政事。

  初,有诏罢修寺观,而章惠太后以旧宅为道观,谏官、御史言之。帝曰:"此太后奁中物也,谏官、御史欲邀名邪?"绶进曰:"彼岂知太后所为哉,第见兴土木违近诏,即论奏之。且事有疑似,彼犹指为过,或陛下有大阙失,近臣虽不言,然传闻四方,为圣政之累,何可忽也。太祖尝谓唐太宗为谏官所诋,不以为愧。何若动无过举,使无得而言哉?"

  郭皇后废,帝命绶作诏曰:"当求德阀,以称坤仪。"既而左右引富人陈氏女入宫,绶曰:"陛下乃欲以贱者正位中宫,不亦与前日诏语戾乎?"后数日,王曾入对,又论奏之。帝曰:"宋绶亦如此言。"时大臣继有论者,卒罢之。

  帝春秋富,天下久无事,绶虑宴乐有渐,乃言:"人心逸于久安,而患害生于所忽。故立防于无事,销变于未萌。事至而应,不亦殆欤?臣愿饬励群司,不以承平自怠。"又上:"驭下之道有三:临事尚乎守,当机贵乎断,兆谋先乎密。能守则奸不能移,能断则邪不能惑,能密则事不能挠。愿陛下念之!至若深居燕间,声味以调六气,节宣以顺四时,保养圣躬,宗社之休也。"再迁吏部侍郎。

  时宰相吕夷简、王曾论议数不同。绶多是夷简,而参知政事蔡齐间有所异,政事繇此依违不决,于是四人者皆罢。绶以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留侍讲筵,权判尚书都省。岁余,加资政殿大学士,以礼部尚书知河南府。

  元昊反,刘平、石元孙败没,帝以手诏赐大臣居外者,询攻守之策。绶画十事以献。复召知枢密院事,迁兵部尚书、参知政事。时绶母尚在,绶既得疾,不视事,犹起居自力,区处后事。寻卒,赠司徒兼侍中,谥宣献。

  绶性孝谨清介,言动有常。为儿童时,手不执钱。家藏书万余卷,亲自校雠,博通经史百家,其笔札尤精妙。朝廷大议论,多绶所财定。杨亿称其文沈壮淳丽,曰:"吾殆不及也。"及卒,帝多取所书字藏禁中。初,郊祀,绶摄太仆卿。帝问仪物典故,占对辨洽,因上所撰《卤簿图》十卷。子敏求。

  敏求字次道,赐进士及第,为馆阁校勘。预苏舜钦进奏院会,出签书集庆军判官。王尧臣修《唐书》,以敏求习唐事,奏为编修官。持祖母丧,诏令居家修书。卒丧,同知太常礼院。

  石中立薨,子继死,无他子。其孙祖仁疑所服,下礼官议。敏求谓宜为服三年,当解官,斩衰。同僚援据不一,判寺宋祁是其议,遂定为令。加集贤校理。从宋庠辟,通判西京。为群牧度支判官。坠马伤足,出知亳州。治平中,召为《仁宗实录》检讨官,同修起居注、知制诰、判太常寺。

  英宗在殡,有言宗室服疏者可嫁娶,敏求以为大行未发引,不可。逾年,又有言者。敏求言宗室义服,服降而练,可嫁娶矣。坐前后议异,贬秩知绛州。王珪、范镇乞留之,使成《实录》。神宗曰:"典礼,国之所重,而误谬如是,安得无责。"然敏求议初不误,曾公亮恶礼院刘瑾附敏求为说,故因是去之。是岁,即诏还。

  徐国公主以夫兄为侄奏官,敏求疏其乱天伦,执正之。王安石恶吕公著,诬其言韩琦欲因人心,如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出之颍州。敏求当草制,安石谕旨使明著罪状,敏求但言敷陈失实。安石怒白于帝,命陈升之改其语,敏求请解职,未听。

  会李定自秀州判官除御史,敏求封还词头,遂以本官右谏议大夫奉朝请。策试贤良方正,孔文仲对语切直,擢置优等,安石愈怒,罢文仲。人为敏求惧,帝独全护之,除史馆修撰、集贤院学士。邓润甫为帝言:"比群臣多尚告讦,非国家之美,宜登用敦厚之士,以变薄俗。"乃加敏求龙图阁直学士,命修《两朝正史》,掌均国公笺奏。元丰二年,卒,年六十一。特赠礼部侍郎。

  敏求家藏书三万卷,皆略诵习,熟于朝廷典故,士大夫疑议,必就正焉。补唐武宗以下《六世实录》百四十八卷,它所著书甚多,学者多咨之。尝建言:"河北、陕西、河东举子,性朴茂,而辞藻不工,故登第者少。请令转运使择荐有行艺材武者,特官之,使人材参用,而士有可进之路。又州郡有学舍而无学官,故士轻去乡里以求师,请置学官。"后颇施行之。族弟昌言。

  昌言字仲谟,以荫为泽州司理参军。州有杀人狱,昌言疑其冤,坚请迹捕,果得真犯者。稍迁河阴发运判官。自济源之官,见道上弃尸若剐剥状者甚众,窃叹郡县之不治。既至河阴,得凶盗六辈,杀人而鬻之,如是十余年,掩其家,犹得执缚未杀者七人。县吏与市井少年共为胠橐,昌言穷治其渊薮,皆法外行之,而流其家人。擢都水监丞。

  熙宁初,河决枣强而北。昌言建议,欲于二股河口西岸新滩,立土约障水,使之东流。候稍深,即断北流,纵出葫卢下流,以除恩、冀、深、瀛水患。诏从之。提举河渠王亚以为不可成,不如修生堤。朝廷遣翰林学士司马光往视,如昌言策。不两月,决口塞。光奏昌言独有功,若与同列均受赏,恐不足以劝。诏理提点刑狱资序,迁开封府推官、同判都水监。汴水涨,昌言请塞訾家口。已而汴流绝,监丞侯叔献唱为昌言罪,昌言惧,求知陕州。历濮、冀二州。河决曹村,召判都水监,往护河堤。灵平埽成,转少府监。卒,赠绢二百匹。

  李若谷,字子渊,徐州丰人。少孤游学,依姻家赵况于洛下,遂葬父母缑氏。举进士,补长社县尉。州葺兵营,课民输木,檄尉受之,而吏以不中程,多退斥,欲苛苦输者,因以取赇;若谷度财,别其长短、大小为程,置庭中,使民自输。

  改大理寺丞、知宜兴县。官市湖洑茶,岁约户税为多少,率取足贫下,若谷始置籍备勾检。茶恶者旧没官,若谷使归之民,许转贸以偿其数。知连州。真宗将朝谒太清宫,选通判亳州。累迁度支员外郎、权三司户部判官,出为京东转运使。会河决白马,调取刍楗,同列卢士伦协三司意,趣刻扰州县,而若谷宽之。士伦不悦,构于朝,徙知陕州。盗聚青灰山久不散,遣牙吏持榜招谕之,盗杀其党与自归。改梓州。

  天圣初,判三司户部勾院。使契丹,陛辞,不俟垂帘请对,乃遽诣长春殿奏事,罢知荆南。士族元甲恃荫屡犯法,若谷杖之,曰:"吾代若父兄训之尔。"王蒙正为驻泊都监,挟太后姻横肆,若谷绳以法。监司右蒙正,奏徙若谷潭州。

  洞庭贼数邀商人船杀人,辄投尸水中。尝捕获,以尸无验,每贷死,隶他州。既而逃归,复功劫,若谷擒致之,磔于市。自是寇稍息。累迁太常少卿、集贤殿修撰、知滑州。河啮韩村堤,夜驰往,督兵为大埽,至旦堤完。以右谏议大夫知延州。州有东西两城夹河,秋、夏水溢,岸辄圮,役费不可胜纪。若谷乃制石版为岸,押以巨木,后虽暴水,不复坏。官仓依山而贮谷少,若谷使作露囤,囤可贮二万斛,他郡多取法焉。迁给事中、知寿州。豪右多分占芍陂,陂皆美田,夏雨溢坏田,辄盗决。若谷摘冒占田者逐之,每决,辄调濒陂诸豪,使塞堤,盗决乃止。

  加集贤院学士、知江宁府。卒挽舟过境,寒瘠甚者,留养视之,须春温遣去。民丐于道者,以分隶诸僧寺,助给舂爨。还,勾当三班院,进龙图阁直学士、知河南府。贵人多葬洛阳,敕使须索烦扰,若谷奏令鸿胪预约所调移府,逆为营办。改枢密直学士、知并州。民贫失婚姻者,若谷出私钱助其嫁娶。赘婿、亡赖委妻去,为立期,不还,许更嫁。并多降人,喜盗窃,籍累犯者,以三人为保,有犯,并坐之,悛者削去籍名。

  进尚书工部侍郎、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拜参知政事。建言:"风俗恶,媺在上之人作而新之。君子小人,各有其类,今一目以朋党,恐正人无以自立矣。"帝悟,为下诏谕中外。以耳疾,累上章辞位,罢为资政殿大学士、吏部侍郎、提举会灵观事。以太子少傅致仕,卒,年八十。赠太子太傅,谥康靖。

  若谷性资端重,在政府,论议常近宽厚。治民多智虑,恺悌爱人,其去,多见思。少时与韩亿为友,及贵显,婚姻不绝焉。子淑。

  淑字献臣,年十二,真宗幸亳,献文行在所。真宗奇之,命赋诗,赐童子出身。试秘书省校书郎,寇准荐之,授校书郎、馆阁校勘。

  乾兴初,迁大理评事。修《真宗实录》,为检讨官。书成,改光禄寺丞、集贤校理,为国史院编修官。召试,赐进士及第,改秘书郎,进太常丞、直集贤院、同判太常寺,擢史馆修撰,再迁尚书礼部员外郎,上时政十议。改知制诰、勾当三班院,为翰林学士,进吏部员外郎。会若谷参知政事,改侍读学士,加端明殿学士。若谷罢,进本曹郎中,典豫王府章奏。

  以右谏议大夫知许州。岁饥,取民所食五种上之,帝恻然,为蠲其赋。权知开封府,复为翰林学士、中书舍人。言者指其在开封多亵近吏人,改给事中、知郑州。徙河阳,转尚书礼部侍郎,复为翰林学士。罢端明殿学士,判流内铨,复加端明殿学士。

  初,在郑州,作《周陵诗》。国子博士陈求古以私隙讼其议讪朝廷,除龙图阁学士,出知应天府。累表论辨,不报,乃请侍养。明年,复端明、侍读二学士,判太常寺。父丧免官,终丧起复,再为翰林学士。谏官包拯、吴奎等言淑性奸邪,又尝请侍养父而不及其母,罢翰林学士,以端明、龙图阁学士奉朝请。丁母忧,服除,为端明、侍读二学士。迁户部侍郎,复为翰林学士,而御史中丞张升等又论奏之,不拜,除兼龙图阁学士。由是台郁不得志,出知河中府,暴感风眩,卒。赠尚书右丞。

  淑警慧过人,博习诸书,详练朝廷典故,凡有沿革,帝多谘访。制作诰命,为时所称。其他文多裁取古语,务为奇险,时人不许也。

  初,宋郊有学行,淑恐其先用,因密言曰:"'宋',国姓;而'郊'者交,非善应也。"又宋祁作《张贵妃制》,故事,妃当册命,祁疑进告身非是,以淑明典故问之,淑心知其误,谓祁曰:"君第进,何疑邪?"祁遂得罪去,其倾侧险陂类此。尝修《国朝会要》、《三朝训鉴图》、《阁门仪制》、《康定行军赏罚格》,又献《系训》三篇,所著别集百余卷。子寿朋、复圭。

  寿朋字延老。庆历初,与弟复圭同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判吏部南曹。使行诸陵,奏言:"昭宪皇后诞育二圣,为国文母,独以合葬安陵,不及时祭,请更其礼。"从之。迁群牧判官,击断敏甚。皇城卒逻其纵游无度,出知汝州。尽推职田之入归前守杨畋;畋死,又经理其家。以饥岁营州廨劳民,降为荆门军。

  历开封府推官、户部判官、知凤翔府沧州。沧地震,坏城郭帑庾。寿朋以席为屋,督吏采缮葺,未数月,复其旧。括芜田三万顷,纵民耕,择其壮者使习兵。河方北涌,随塞之,故道狭,寿朋度必东溃,谕居人徙避,后三县四镇果垫焉。司马光出使。荐其能,加直史馆。入直舍人院、同修起居注,进户部、盐铁副使。性疏隽任侠,奉祠西太一宫,饮酒食肉如常时,暴得疾卒。诏中使抚其孥,赐白金三百两。

  复圭字审言。通判澶州。北使道澶,民主驿率困惫。豪杜氏十八家,诡言唐相如晦后,每赇吏脱免,复圭按籍役之。知滑州。兵匠相忿阋,挥所执铁椎,椎杀争者于厅事,立斩之。徙知相州。

  自太宗时,聚夏人降者五指挥,号"厅子马",子弟相承,百年无它役。复圭斥不如格者,选能骑射士补之。为度支判官、知泾州。始时二税之入,三司移折已重,转运使又覆折之,复圭为奏免,民立生祠。历湖北、两浙、淮南、河东、陕西、成都六转运使。浙民以给衙前役,多破产,复圭悉罢遣归农,令出钱助长名人承募,民便之。濒海人赖蛤沙地以生,豪家量受税于官而占为己有,复圭奏蠲其税,分以予民。

  熙宁初,进直龙图阁、知庆州。夏人筑垒于其境,不犯汉地。复圭贪边功,遣大将李信帅兵三千,授信以陈图,使自荔原堡夜出袭击,败还,复圭斩信自解。又欲澡前耻,遣别将破其金汤、白豹、西和市,斩首数千级。后七日,秉常举国入寇。御史谢景温劾复圭擅兴,致士卒死伤,边民流离,谪保静军节度副使。岁余,知光化军。张商英言:"夏人谋犯塞之日久矣,与破金汤适相值,非复圭生事。"乃召判吏部流内铨,知曹、蔡、沧州,还为盐铁副使,以集贤殿修撰知荆南,卒。

  复圭临事敏决,称健吏,与人交不以利害避。然轻率躁急,无威重,喜以语侵人,独为王安石所知,故既废即起。

  王博文,字仲明,曹州济阴人。祖谏,给事太宗藩邸,为西京作坊副使。博文年十六,善属文,举进士开封府,以回文诗百篇为公卷,人谓之"王回文"。淳化三年,太宗亲试进士,以年少罢归。后谏卒官庐州,州守刘蒙叟为言,召试舍人院,为安丰主簿,历南丰尉,有能名。调南剑州军事推官,改大理寺丞,监荆南榷货务,迁殿中丞。陈尧咨荐之,试中书,赐进士第,擢知濠州,历真州。真宗幸亳,权江、淮制置司事。改监察御史、梓州路转运使。以疾,请出知海州,徙密州。负海有盐场,岁饥,民多盗鬻,吏捕之辄抵死。博文请弛盐禁,候岁丰乃复,从之。除殿中侍御史。

  天禧中,朱能、王先在长安伪为《乾祐天书》,事觉,能既败死,先与其徒就禽,诏博文乘驿按劾。博文唯治首恶,胁从者七人,得以减论。还为开封府判官,丁母忧。

  始,博文幼丧父,其母张氏改适韩氏。及博文在朝,谓子无绝母礼,请得以恩封之。母死,又谓古之为父后者不为出母服,以废宗庙祭也。今丧者皆祭,无害于行服。乃请解官持服,然议者以丧而祭为非礼。服除,为三司户部判官。出为河北转运使,迁侍御史、陕西转运使。

  属羌撒逋渴以族落数千帐叛,既又寇原州柳泉镇、环州鹁鸽泉砦,梧州刺史杜澄、内殿崇班赵世隆战没。博文劾奏内侍都知周文质、押班王怀信为泾原、环庆两路钤辖,提重兵驻大拔砦,玩寇逗留,耗用边费,请用曹玮、田敏代。既而文质、怀信坐法,遂以玮知永兴军,使节制边事。会玮病不行,又用敏为泾原路总管,寇遂平。

  迁尚书兵部员外郎,为三司户部副使,再迁户部郎中、龙图阁待制、判吏部流内铨、权发遣三司使事。与监察御史崔暨、内侍罗崇勋同鞫真定府曹汭狱。及还,权知开封府,进龙图阁直学士、知秦州。为走马承受贾德昌所毁,徙凤翔府,又徙永兴军。明年,德昌以赃败,改枢密直学士,复知秦州。

  初,沿边军民之逃者必为熟户畜牧,又或以遗远羌易羊马,故常没者数百人。其禽生羌,则以锦袍、银带、茶绢赏之。间有自归,而中道为夏人所得,亦不能辨,坐法皆斩。博文乃遣习知边事者,密持信纸往招,至则悉贷其罪,由是岁减殊死甚众。朝廷下其法旁路。

  又言河西回鹘多缘互市家秦、陇间,请悉遣出境,戒守臣使讥察之。再迁右谏议大夫,以龙图阁学士复知开封府。都城豪右邸舍侵通衢,博文制表木按籍,命左右判官分撤之,月余毕。出知大名府,迁给事中。召权三司使,遂同知枢密院事,逾月而卒。帝临奠,赠尚书吏部侍郎。

  博文以吏事进,多任剧繁,为政务平恕,常语诸子曰:"吾平生决罪,至流刑,未尝不阴择善水土处,汝曹志之。"然治曹汭狱,议者多谓博文希太后旨,纵崇勋傅致其罪。子畴。

  畴字景彝,以父荫补将作监主簿。中进士第,累迁太常博士。翰林学士宋祁提举诸司库务,荐畴勾当公事。时有宦官同提举者,畴辞于中书曰:"翰林先进,畴恐不得事也。然以朝士大夫而为阉人指使,则畴实耻之。"

  用贾昌朝荐,改编修《唐书》。仁宗猎近郊,畴引十事以谏。皇祐中,手诏禁贵戚近习私谒者,畴献《圣政惟公颂》。召试,直秘阁,为开封府推官。宦者李允良诉其叔父死,疑为仇家所毒,请发棺验视,众欲许之,畴独不可。曰:"苟无实,是无故而暴尸,且安知非允良有奸?"穷治,果与其叔父家有怨。历三司度支判官、修起居注、知制诰、权判吏部流内铨,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时陈升之拜枢密副使,谏官、御史唐介等奏弹升之不当大用,朝廷持不行,介等争数月不已,乃两罢之。而论者谓介等为众人游谈所误。畴疏言:"浮华险薄之徒,往来谏官、御史家,掎摭人罪,浸以成俗,请出诏戒励。"从之。迁给事中。

  英宗既即位,感疾,皇太后垂帘听政。其后帝疾平,犹未御正殿,畴上疏请御朝听政。及永昭陵复土,祭仁宗虞主于集英殿,以宗正卿摄事。畴奏曰:"人子之葬其亲,送形而往,迎神而返,故虞祭所以安神也。位尊者礼重,礼重者祭多,故天子之虞数至于九。今山陵,嗣君不得亲往,则道路五虞,理可命宗正摄事。若神主既至,则四虞之祭,虽或圣躬未宁,亦宜勉强。况陛下在藩邸,以好古知礼、仁孝聪明闻于中外,此先帝所以托天下也。臣愿始终令德,以全美名。"

  帝既视朝前后殿,而于听事犹持谦抑。畴复上疏曰:"庙社拥佑陛下,起居安平,临朝以时,仅逾半载,而未闻开发听断,德音遏塞,人情缺然。伏望思太祖、太宗艰难取天下之劳,真宗、仁宗忧勤守太平之力,勉于听决大政,以慰母后之慈。勿为疑贰谦抑,自使盛德暗然不光。"

  未几,又上疏曰:

  董仲舒为武帝言天人之际曰:"事在勉强而已。勉强学问,则闻见广而智益明;勉强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陛下起自列邸,光有天命,然而祖宗基业之重,天人顾享之际,所以操心治身、正家保国者,尤在于勉强力行也。陛下昔在宗藩,已能务德好学,语言举动未尝越礼,是天性有圣贤之资。自疾平以来,于兹半岁,而临朝高拱,无所可否。群臣关白军国之政者日益至,其请人主财决者日益多,然犹圣心盘桓,无所是非者,何也?得非以初继大统,或虑未究朝廷之事,故谦抑而未皇耶?或者圣躬尚未宁,而不欲自烦耶?抑有所畏忌而不言耶?苟为谦抑而未皇,则国家万务,日旷月废,其势将趋于祸乱无疑也。若圣躬未能宁,则天下之名医良工,日可召于前。而方技不试,药石不进,养疾于身,坐俟岁月,非求全之道也。苟有所畏忌而不言,则又过计之甚也。

  今中外之事,无可疑畏,臣尝为陛下力言之矣。陛下何不坦心布诚、廓开大明以照天下,外则与执政大臣讲求治体,内则于母后请所未至。延礼贤俊,谘访忠直,广所未见,达所未闻。若陛下朝行之,则众心夕安矣。况陛下向居藩邸,日夕于侧者,惟一二讲学之师,与左右给使之人耳。修身行己,德业日新,而知者无几,则是为善多而得名常少也;然而终能德成行尊,美名远闻,此先帝之所以属心也。今处亿兆之上,有一言动则天下知之,简册书之,比之于昔,是善行易显而美名易成也。然而尚莫之闻者,是不为尔,非不能也。有始有终者,圣贤之能事,在陛下勉强而已。

  畴又上疏欲车驾行幸,以安人心。时大臣亦有请,帝乃出祷雨,都人瞻望欢呼。数日,皇太后还政,畴又上疏:"请诏二府大臣讲求所以尊崇母后之礼。若朝廷严奉之体,与岁时朔望之仪,车服承卫之等威,百司拱拟之制度,它时尊称之美号,外家延赏之恩典,凡可以称奉亲之意者,皆宜优异章大,以发扬母后之功烈,则孝德昭于天下矣。"

  时诏近臣议仁宗配祭。故事,冬、夏至祀昊天上帝、皇地祗,以太祖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夏雩祀,孟冬祀神州地祇,以太宗配;正月上辛祀感生帝,以宣祖配;季秋大飨明堂、祀昊天上帝,以真宗配。而学士王珪等与礼官上议,以谓季秋大飨,宜以仁宗配,为严父之道。知制诰钱公辅独谓仁宗不当配祭。畴以谓珪等议遗真宗不得配,公辅议遗宣祖、真宗、仁宗俱不得配,于礼意未安。乃献议曰:"请依王珪等议,奉仁宗配飨明堂,以符《大易》配考之说、《孝经》严父之礼。奉迁真宗配孟夏雩祀,以仿唐贞观、显庆故事。太宗依旧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冬祀神州祗,余依本朝故事。如此,则列圣并侑;对越昊穹,厚泽流光,垂裕万祀。必如公辅之议,则陷四圣为失礼,导陛下为不孝,违经戾古,莫此为甚。"自此公辅不悦,而朝廷以畴论事有补,帝与执政大臣皆器异之。

  迁翰林学士、尚书礼部侍郎、同提举诸司库务。数月,拜枢密副使。于是公辅言畴望轻资浅,在台素餐,不可大用,又颇荐引近臣可为辅弼者。公辅坐贬。畴在位五十五日,卒。帝甚悼惜之,临哭,赐白金三千两,赠兵部尚书,谥忠简。

  畴名臣子,性介特,厉风操,喜言朝廷事。好治容服,坐立嶷然,言必文,未尝慢戏,吏治审密,文辞严丽。其执政未久、终于位及所享寿,类其父云。

  王鬷字总之,赵州临城人。七岁丧父,哀毁过人。既长,状貌奇伟。举进士,授婺州观察推官。代还,真宗见而异之,特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祁县,通判湖州。再迁太常博士、提点梓州路刑狱,权三司户部判官。使契丹还,判都磨勘司。以尚书度支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上言:"方调兵塞决河,而近郡灾歉,民力雕敝,请罢土木之不急者。"改三司户部副使。枢密使曹利用得罪,鬷以同里为利用所厚,出知湖州,徙苏州。还为三司盐铁副使。

  时龙图阁待制马季良方用事,建言京师贾人常以贱价居茶盐交引,请官置务收市之。季良挟章献姻家,众莫敢迕其意,鬷独不可,曰:"与民竞利,岂国体耶!"擢天章阁待制、判大理寺、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安抚淮南,权判吏部流内铨,累迁刑部。

  益、利路旱饥,为安抚使,以左司郎中、枢密直学士知益州。戍卒有夜焚营、杀马、胁军校为乱者,鬷潜遣兵环营,下令曰:"不乱者敛手出门,无所问。"于是众皆出,命军校指乱者,得十余人,即戮之。及旦,人莫知也。其为政有大体,不为苛察,蜀人爱之。拜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景祐五年,参知政事。明年,迁尚书工部侍郎、知枢密院事。

  天圣中,鬷尝使河北,过真定,见曹玮,谓曰:"君异日当柄用,愿留意边防。"鬷曰:"何以教之?"玮曰:"吾闻赵德明尝使人以马榷易汉物,不如意,欲杀之。少子元昊方十余岁,谏曰:'我戎人,本从事鞍马,而以资邻国易不急之物,已非策,又从而斩之,失众心矣。'德明从之。吾尝使人觇元昊,状貌异常,他日必为边患。"鬷殊未以为然也。比再入枢密,元昊反,帝数问边事,鬷不能对。及西征失利,议刺乡兵,又久未决。帝怒,鬷与陈执中、张观同日罢,鬷出知河南府,始叹玮之明识。未几,得暴疾卒。赠户部尚书,谥忠穆。

  鬷少时,馆礼部尚书王化基之门,枢密副使宋湜见而以女妻之。宋氏亲族或侮易之,化基曰:"后三十年,鬷富贵矣。"果如所言。

  论曰:吴育刚毅不挠,而设施无闻,其才不逮志者与?宋绶博洽明敏,若谷务长厚,博文习吏事,当仁宗时,先后与政,仅能恭慎寡过,保有禄位,施及后嗣。敏求、淑俱练达典故,傅以文采,而淑以倾险败德,视畴之介特,数建忠谋,则贤不肖之相去远矣。王鬷不留意曹玮之言,卒以昧于边事见黜,宜哉!

参考翻译

部分译文

宋绶,字公垂,赵州平棘县人。父亲宋皋,任尚书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等职。宋绶小时聪明机敏,额上生有奇特的骨头,深受外祖父杨徽之的器重和宠爱。杨徽之无子,家中藏书都送给了宋绶。宋绶的母亲也知书达礼,经常亲自训导儿子,宋绶因此博通经史百家,所写的文章为当时人所推崇。 当初,杨徽之死后,留下一份奏折,请求将外孙宋绶录用做太常寺太祝。十五岁时,宋绶被召到中书省考试,宋真宗喜爱他的文章,因此升他为大理评事,准他随意到国家珍藏图书馆中读书。大中祥符元年(1008),再参加学士院考试,任集贤院校理,与父亲宋皋同任一样的官。后被赐同进士出身,升大理寺丞。到皇帝在汾阳祭河神时,又召宋绶一起同行,与钱易、陈越、刘筠等负责搜集所过地方的方志、风土人物、历史掌故,每停留一地他们就将这些上奏告诉皇帝。将要在亳州太清宫祭祀时,任宋绶为签书亳州判官事,又进升为左正言、同判太常礼院。较长时间之后,又任判三司凭由司。曾提建议说:“去年下大赦释放逃犯罪人,但过期没向朝廷报告执行情况的州府多达六十八州。请在各路选派官员专门考核监督执行,规定半个月时必须上报。”于是被脱掉枷锁释放者达三千二百人,免除积蓄负担达数百万。 升任知制诰,担任吏部流内铨兼史馆修撰、玉清昭应宫判官。积功升到户部郎中、权直学士院,参加《真宗实录》修撰,进升左司郎中,最后做了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勾当三班院。开始受皇上指示读唐朝历史,坚持向三班学者求教然后谨慎地给皇帝讲述。参加修撰国史,升中书舍人。昭应宫发生火灾,宋绶被免去两学士的头衔。一年后,又恢复翰林学士。史书修成后,他升任尚书工部侍郎兼侍读学士。 当时太后仍代行皇帝的职权,每五日来一次承明殿,垂帘听政,裁决大事,而宋仁宗却未曾单独接见臣下。宋绶上奏说“:唐朝先天年间,睿宗做太上皇,每五日上朝一次,处理军国大事,任免三品以下的官吏,裁决各种服苦役的刑罚。现在也应该参照唐朝先天时的制度,下令群臣在前殿上奏汇报,若不是军国大事,任免官吏之类都可直接听取皇帝的旨意。”奏书送上后,因违背太后意愿,宋绶被降为龙图阁学士,调出京城任应天知府。太后去世后,皇帝想起宋绶当日此言,便将他召回来,准备重用,但被宰相张士逊阻止,只复任翰林侍读学士。皇上下诏议定章献明肃和章懿太后神主礻付入国庙祭祀的礼节,宋绶根据《春秋》中仲子的宫庙和唐朝仪坤庙的旧例,请求另筑建一宫,取名叫奉慈庙,专门安置她们的神主,这些建议大多都被皇上采用。 宋朝开始设置端明殿学士,命宋绶担任此职,宋绶坚决辞谢。又说:“帝王统治天下,最重要的是总揽权柄。而近十年来,政令都出自帘帷之后的皇太后。自从陛下亲自处理各种事务,朝廷内外,都翘首盼望您的圣明之政,因此您应该惩办违令犯法者,革除弊政,让老百姓耳目一新。而今赏罚号令,没有比以往更差的了,难道不是三公大臣不能推心尽力来辅佐陛下的统治吗?从前太后执政时对于提拔官吏,做得太吝啬,而有的邪恶佞幸小人,却能被破格提拔超升,舆论认为是太后的恩典。如今对官吏的恩赏政策虽然施行,但人们却又说是出自大臣,若非大臣们互相勾结欺瞒皇上,怎会如此?拉帮结党作为朝廷的一大弊病,古今都一样。或者窥测皇帝旨意,再密令下官依此陈奏;或者传达圣旨时附会自己的主意,以此决定官吏的升降进退。大臣施恩揽权,小人买官逐利,此风渐长,有害国家政治。太宗曾说:‘国家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是边疆战争,都可预防;邪恶之人共同勾结为内患,就极为可怕。’真宗也说‘:唐朝时拉帮结党最严重,王室因此衰弱。’希望陛下思祖宗的训示,念王业的艰难,整顿纲纪,现在正是时候了。”宰相张士逊免职后,皇帝于是任命宋绶为参知政事。 当初,皇上有令停止修建各种寺庙道观,而章惠太后却将旧宅第改作道观,谏官、御史都提出此事。皇帝说:“此是太后的奁中财产,谏官、御史批评此事难道是要博取名声?”宋绶进谏说“:他们怎知此是太后所作所为呢?只是见到大兴土木违背最近的诏令,就上奏议论。而且这事只是有些疑似,他们还指责为过借,要是陛下有大缺失,近臣虽不说,然而传到四方都知,成为圣明政治的拖累,又怎能忽视?太祖曾说:唐太宗被谏官诋毁,还不以为愧,为何不做到行为无过错,使得谏官们没有话可说呢?” 郭皇后被废掉后,皇帝命宋绶起草诏书说:“应当求得品德和门第高贵的人,以便与坤的名义相符。”后来左右的人引富人陈氏女入宫,宋绶说:“陛下难道要将下贱的人来作为后宫的主人,这不是与前日诏书的话相矛盾吗?”几日后,王曾上奏时,也劝谏此事。皇帝说:“宋绶也如此说。”当时大臣们相继议论劝谏,皇帝终于不立陈氏做皇后。 皇帝年纪已大,天下又长期太平,宋绶考虑到贪图安乐之风有所增长,便说:“人心沉溺于安逸过久,灾患祸害便会在疏忽时发生。所以应在无事时设防,在还未萌芽时便将变乱消灭。事来了再应付,岂不危险?臣希望皇上能整顿、勉励各级部门,不因天下太平便自己怠惰。”又上奏说:“驾驭下级之道有三点:办事坚守原则,当机立断,周密地事先分析。能坚持原则则奸人不能改变他,能果敢决断则不会被邪恶迷惑,能周密地谋划则事情不能扰乱他。希望陛下记住这三点!若能在后宫中深居简出,声乐口味能与六气相调和,节敛和宣泄能顺随四时变化,保养圣体,那便是国家与宗庙的福!” 当时宰相吕夷简、王曾在多次议论大事时意见不同。宋绶多支持吕夷简,而参知政事蔡齐偶然会有不同意见,国家政事因此依违不能决定,于是四人都被罢免。宋绶以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身份留下侍奉皇上给他讲课,权判尚书都官。一年多后,又加官做资政殿大学士,又以礼部尚书身份出任河南知府。 西夏赵元昊叛乱,刘平、石元孙兵败战亡,皇帝亲下手诏向居守在外地的大臣们询求攻守的计策。宋绶谋划了十件大事进奏。复又被升任知枢密院事,后升兵部尚书、参知政事。当时宋绶母亲尚在人世,宋绶得病后,不能处理政事,但仍坚持饮食起居自力,并准备好自己后事。不久去世,被追赠为司徒兼侍中,谥“宣献”。 宋绶生性孝顺、谨慎、清廉、耿直,说话做事很有规律。儿童时,手不抓钱。家中藏书万余卷,亲自校雠,博通经史百家,他的札记尤为精妙。朝廷重大问题的讨论,多由宋绶裁定。杨亿称赞他的文章深沉、端庄、淳厚、亮丽,他说“:我可能不及他。”到宋绶去世,皇帝多取他所写的字藏在禁宫之中。当初,举行郊祀,宋绶担任太仆卿。皇帝向他请教礼仪典故,他回答得清晰深刻,并上呈所撰写的《卤簿图》十卷。他的儿子叫宋敏求。 宋敏求,字次道,赐进士及第,初任馆阁校勘。因参加苏舜钦进奏院的集会,被调离京城,出任集庆军判官。王尧臣修《唐书》,因为宋敏求熟习唐朝的事情,便上奏请他担任编修官。后因祖母去世服丧,皇帝下诏令他住在家中修史书。服丧完毕,任同知太常礼院。 石中立去世后,他的儿子也死了,没有其他儿子。他的孙子石祖仁对服丧的礼节疑惑不懂,便交给礼官讨论。宋敏求说应服三年的丧,并应辞官,斩衰。同僚们援引依据不统一,判寺宋祁也同意宋敏求的说法,于是将此定为制度。升任集贤校理。后应宋庠的请求,随他出任西京通判。后任群牧度支判官。因从马上跌下来伤了足,被降为亳州知府。治平年间,被朝廷召去担任《仁宗实录》检讨官,任同修起居注、知制诰、判太常寺等职。 宋英宗殡丧期间,有人说皇族宗室成员血缘关系较疏远的在丧期也可以婚嫁,宋敏求认为先皇帝还没有出殡,绝不可以婚嫁。一年后,又有人这么说。宋敏求说宗室普遍服丧,由穿丧服降到穿练服时,便可以嫁娶婚姻了。因为他的说法前后互相矛盾,被贬职为绛州知府。王王圭、范镇乞求朝廷留他,让他完成《仁宗实录》。宋真宗说:“典礼制度,是国家大事,而谬误得如此,哪能没有责任。”宋敏求的议论最初本没错,但曾公亮痛恨礼院里的刘瑾附和宋敏求的说法,所以要借此除去他。当年,宋敏求就被诏令回京。 徐国公主将丈夫的兄长认作侄儿,并上奏官府,宋敏求上疏说这是乱了天伦,应将她抓捕正法。王安石不喜欢吕公著,诬陷吕说过韩琦想要利用人心,如当年赵鞅在晋阳起兵,借此驱逐君主身边的恶人奸臣,将吕公著降为颍州知府。宋敏求准备草拟诏书时,王安石传旨给他,要他在诏书中说明吕公著的罪状,而宋敏求却只说他敷陈失实。王安石发怒,告诉皇帝,皇帝命陈升之将诏书中的话改了,宋敏求请求解除自己官职,皇帝没批准。 遇上李定自秀州判官升任御史,宋敏求将委任诏书封回不发,于是李定以本官右谏议大夫身份升为朝请大夫。主持贤良方正的考试,因为孔文仲对答时语言切直不阿,便将他评为优等。王安石更加愤怒,罢免了孔文仲。人们都为宋敏求担忧,而皇帝却保护他,并任他为史馆修撰、集贤院学士。邓润甫对皇帝说“:近来大臣们多喜欢互相攻击告发,并非国家的好现象,应该提拔任用敦厚的人,以便改变这种浅薄的风气。”于是升宋敏求为龙图阁直学士,命他修著《两朝正史》,掌管均国公的笺奏。元丰二年(1079)去世,享年六十一岁。特例追赠为礼部侍郎。 宋敏求家中藏书达三万卷,都粗略地阅读诵习过,所以他对朝廷典故很熟悉,士大夫们每有疑议,必前来请求指正。他补修了唐武宗以下的《六世实录》共一百四十八卷,所著的其他著作很多,学者们大都参考这些书。曾建议说“:河北、陕西、河东等籍的举子,性格厚朴扎实,但辞藻却不工巧华丽,所以中进士的较少。请下令转运使选择那些有品行材艺武略的人,特例给他们升官,使人材能充分发挥其作用,而士子们有可以进升的途径。又各州郡只有学校而无学官,所以学生士子容易离开本乡本土到外面去拜师求学,请求在各州县设立学官。”后来朝廷多能实行他的建议。他的族弟有一个宋昌言。 王博文,字仲明,曹州济阴县人。祖父王谏,曾在宋太宗没即位前的王府任职,做过西京作坊副使。王博文十六岁时,会写文章,在开封府考进士时,用一百篇回文作为考卷,人称他为“王回文”。淳化三年(992),宋太宗亲自考试进士,王博文因为年纪小被遣回家里。后祖父王谏在庐州做官时死了,庐州太守刘蒙叟为他讲话,王博文被召到京城参加舍人院考试。后任安丰县主簿,任南丰县尉时,以才干突出著名。调任南剑州军事推官,改任大理寺丞,监守荆南榷市货务,升殿中丞。经陈尧咨推荐,参加中书省考试,被赐进士及第,提升为濠州知州,历任真州知府。宋真宗巡视亳州时,他任权江、淮制置司事。改任监察御史、梓州路转运使。因生病,请求调离京城出任海州知府,后调任密州知府。海边有盐场,当年闹饥荒,老百姓很多都去盗卖海盐,官吏一旦将他们捕捉便动辄处以死罪。王博文请求放松盐禁,等年成丰收时再恢复,朝廷同意。升任殿中侍御史。 天禧年间(1017~1021),朱能、王先在长安伪造《乾..天书》,事被发觉,朱能失败战死,王先与部下被捕,皇帝下诏王博文乘驿车前往治罪惩处。王博文只惩治了首恶分子,而七个从犯得到减罪从轻论处。回京后任开封府判官,遇上他母亲去世。 当初,王博文幼年丧父,他的母亲张氏改嫁韩氏。到王博文在朝做官时,他说儿子不能绝弃对母亲应尽的礼,请求依恩诰封他的母亲。母亲死了,他又说古代作为父亲的后代,儿子不能为改嫁的母亲服丧,那样会废了自家祖庙的祭礼。现在有丧的人都可祭祀,与穿丧服不冲突。于是请求免官服丧,然而舆论认为服丧时祭祀是不符合礼节的。服丧完后,任三司户部判官。出任河北转运使,升侍御史、陕西转运使。 已臣服的羌人撒逋渴以部落数千户叛乱,后又侵犯原州柳泉镇、环州鹁鸽泉寨,梧州刺史杜澄、内殿崇班赵世隆阵亡。王博文上奏弹劾内侍都知周文质、押班王怀信两人身为泾原、环庆两路钤辖,带领重兵驻守大拔寨时,玩忽敌寇,逗留不前,耗用边防军费,请求用曹玮、田敏两人取代二职。后来周文质、王怀信两人被治罪,于是任曹玮知永兴军,使他负责节制边防军事。遇上曹玮生病不能赴任,又用田敏做泾原路总管,敌寇因此被平定。 升尚书兵部员外郎,任三司户部副使,再升户部郎中、龙图阁待制、判吏部流内铨、权发遣三司使事。与监察御史崔暨、内侍罗崇勋一同审理真定府曹氵内一案。回京后,任权知开封府,后进升龙图阁直学士,任秦州知州。被走马承受贾德昌毁谤,调任凤翔府知事,又调为永兴军知事。第二年,贾德昌因贪赃枉法之事败露,王博文改任枢密直学士,再任秦州知州。 当初,沿边一带逃亡的军民必定被已归服宋朝的羌族熟户收留当作农奴役使,或者被送给远方羌人交换羊马,因此常有数百数百的人失踪。他们若擒捕了没有归服朝廷的生羌、熟户便会用锦袍、银带、茶绢之类的东西奖赏他们。偶尔也有人自己返回来,但中途又被西夏人抓住,也不能分辨,都依法处斩。王博文于是派遣熟悉边防事务的人,秘密带着信符前往招抚,只要他们回来便都免其罪,由此每年都要减少很多被诛杀处死的人。朝廷将此法推广到其他邻近各路执行。 他又说河西的回鹘人有很多因为经商做买卖而移居在秦、陇之间,请朝廷将他们全部遣送出境,令守将严密检查。再升为右谏议大夫,以龙图阁学士身份复任开封府知府。都城中富豪权贵的住宅侵占街道,王博文制作木表丈量,命令左右判官分头将违法侵占的建筑拆除,用了一月多时间完成。出任大名府知事,升给事中。后被召回京城任代理三司使,最后任同知枢密院事,过了一个月便去世。皇帝亲自前往祭奠,追赠他为尚书吏部侍郎。 王博文因做官能干受到进用,多次担任繁难复杂地区的长官,为政尽力宽恕平和,常对儿子们说:“我平生裁决罪犯,即使是判流放的刑,也未尝不私下挑选一个水土好的地方来处置,你们应当记住。”但审理曹氵内一案,舆论多认为王博文为了得到太后的赏识,纵容了罗崇勋诱供逼供,以便罗致他的罪状。他的儿子叫王畴。